官夫人出牆 第十六章 賜婚(1)

餅年,朝廷罷朝五日,昨兒個文武百官進宮拜年,蕭霽和宮晴瞎忙一天,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規矩,忙壞人。

今天是大年初二,整座後宮安靜下來。

賀心秧陪著兩個小孩子玩,暖暖的屋子里燃起銀霜炭,幾枝怒放的梅花在瓶子里散發淡香。

兩個女乃娘在外間的桌邊做女紅,她們喜歡把兩個娃兒打扮得鮮亮活潑。

賀心秧看著哥哥把積木一個個往上迭,再看著霸道的妹妹搖搖晃晃地邁起小短腿,突!一下子把哥哥的一一大樓推倒,然後看著哥哥錯愕不已的表情,咯咯笑得好不得意。真是小壞蛋,那麼調皮,真不曉得是誰的惡質基因。

幸好哥哥沒生氣,只是抬起眉,用「你很無聊」的目光瞟了妹妹一眼,然後拿起積木,繼續「萬丈高樓平地起」,等待妹妹下一波「眼看它起高樓、眼看它樓塌了」的挑釁。

這對兄妹的玩法,很與眾不同。

賀心秧望著兩個孩子的互動,囁嚅著雙唇,對空氣說︰「蕭瑛你看,妹妹是不是很有侵略性?我看你還是替她找個師父,好好學上幾年武功,將來當個高來高去的江湖奇女子,不如……我們幫她取名字叫黃蓉?

「黃蓉、蕭黃蓉、蕭煌奇……嘶,听起來會不會有點怪怪的啊?阿嬤,你今嘛在叨位,阮在叫你你甘有听到注釋︰〈阿嬤的話〉/蕭煌奇,作詞︰蕭煌奇。……」

她一面唱一面笑,像是瘋了似的,可那平靜的面目卻看不出半點瘋狂的張揚。

「蕭瑛,剛認識慕容郬的時候,他那張臉那麼方、表情那麼冷,我直覺就想喊他喬峰,北喬峰、南慕容嘛,偏偏那樣一張刻板臉,竟然學人家復姓慕容,慕容復雖然是個梟雄,可怎麼說也是個翩翩美公子,慕容郬哪里像啊,害我失望了好大一下。

「沒關系,他不叫喬峰,我們家兒子叫好了,喬峰可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呢,而且他運氣好好哦,有個阿朱愛慘了他,如果有個女人像阿朱那樣愛我兒子,我這個婆婆一定會努力給她疼惜……」

慕容郬和宮晴進屋的時候,剛好听見這段,慕容郬皺起眉頭問︰「我長得比慕容復糟很多嗎?」

听見他的聲音,賀心秧轉過頭,和宮晴齊齊看他幾眼,咧開嘴笑了,異口同聲回答,「是差很多。」

賀心秧又補上幾句,「幸好差很多,不然王語嫣看上你,晴就要失戀了。」

賀心秧的話讓宮晴紅起臉頰。

她和郬的事,還是隻果幫忙促成的,沒想到她還來打趣自己,沒道義的家伙。宮晴向前幾步,抱起不斷搞破壞的妹妹。「你在做什麼?」

「幻想。」賀心秧回答。

「幻想什麼?」

「幻想如果蕭瑛今天回來,我就要對他說︰‘唉,終于記得回娘家了,腦子還不算太壞。’蕭瑛肯定會說︰‘我是男的,不是女的,大年初二該回娘家的是你,不是我。’

「然後我就叉起腰,用力戳上他的胸口,用茶壺的姿勢、很潑婦的口氣罵他,‘你這個沒良心的家伙,兒子、女兒都幫你生齊了,八人大轎還沒上門來,你可別以為我會當祝英台,來個生不成對死成雙。’」

她叨叨說了一大串,然後笑開。「糟糕,我的作者病犯了,現實和幻想混淆成團。」

爆晴把妹妹交給了郬,轉過身,伸手將她抱進懷里。

「沒關系,現實和幻想本來就同時存在于我們的生活空間。」

賀心秧滿足一笑,真好,有宮晴可以理解她。「晴,有一次,蕭瑛夸我是個很聰明的女人。」

「你本來就是。」

賀心秧搖頭說︰「被聰明的人夸獎聰明,是件很尷尬的事,就像愛因斯坦夸獎豆花妹聰明,林志玲夸獎如花很美麗,帕華洛帝夸獎郁芳的音樂素養很高級……」她重重嘆氣。「在他面前,我半點都不聰明。」

「所以呢?」

「聰明的人會活得比較久,因為他們懂得趨吉避凶,蕭瑛比我聰明那麼多,一定會活得比我久。」她在找理由說服自己,蕭瑛並沒有離開這個充滿人情味的世界。

「有道理。」宮晴贊同她的話。

「我常想,這輩子我做過最瘋狂的事是什麼?」

她突然跳開話題,別說宮晴,便是慕容郬也覺得不知該怎麼接話。

「我曾經在柵欄快放下來的時候,騎著腳踏車飛快沖過鐵路平交道,曾經在台風來時,跑到海邊看洶涌海浪。」

「的確很瘋狂。」宮晴苦笑,她是好學生、好小孩,永遠都不會做這種事。

慕容郬看向兩人,知道她們說的,正是那個他不認識的世界。

「不,那不瘋狂,那叫做找死。那把頭手伸出窗外呢?算瘋狂嗎?」

「不,那還是叫做找死。」

「沒錯,但找死的是電線桿和路燈。」

賀心秧現在腦袋里像裝了石頭般固執地相信蕭瑛會回來,摩氏硬度表上破了十,撞到電線桿死的鐵定不會是她。

她說個冷笑話,宮晴笑開,慕容郬卻滿頭霧水,幸好他不是小四,他是不多話的慕容郬,所以他把妹妹放回床上,然後迭高積木,讓妹妹推倒、大笑,幫助妹妹做她人生中第一件瘋狂的事。

「想太多,電線桿砸不斷,只會砸爛你這顆爛隻果。」宮晴戳了戳她的額頭。

「晴,你做過最瘋狂的事是什麼?」

「有一次月考,眼看著書讀不完,我狠狠灌下三瓶啤酒,醉到不省人事,第二天缺考,夠瘋狂吧。」

「那不叫瘋狂,叫做看開。」

「那你呢,還有更瘋狂的事嗎?」

「嗯……我穿越,然後愛上自己的老祖宗,還愛得死去活來,連山無稜、天地合,這種俗斃的句子,都覺得很溫馨。你說,夠不夠瘋狂?」

爆晴大笑。「我同意,超瘋狂,最瘋狂的是,我和你一樣。」

賀心秧攬過宮晴的肩頭,笑著說︰「這才是好朋友,有苦同享、有難同當,有瘋狂一起爆。」

接著她們很有默契地扯開喉嚨大唱,「朋友一生一起走,那些日子不再有,一句話、一輩子注解︰〈朋友〉/周華健,作詞︰劉思銘。……」

兩個女人歌聲都不怎樣,偏偏都唱得很愉快,連玩積木玩得正專注的哥哥也拋下積木,看娘和姨發生了什麼事?

慕容郬同情地模模哥哥的頭說︰「搞不懂嗎?沒關系,叔叔和你一樣,不是太清楚她們在說什麼。」

在慕容郬嘆氣同時,紫屏和苓秋沖進屋里,外頭飄著毛毛雨,兩人把雨傘往地上一拋,跑進內堂,抓起賀心秧就要往外跑。

明明是春寒料峭的天氣,她們卻跑得滿身大薄汗,眼楮亮晶晶、臉頰紅撲撲,興奮之情溢于言表。

「怎麼啦,是撞上財神爺還是如意郎君,高興成這樣?」

賀心秧一問,紫屏倏地從頭頂紅到脖子根。

不會吧,她不過隨口一問就猜中,她該改行去算命了。

「胡說什麼呀,是王爺、王爺啦!」紫屏手指著外頭,急道。

平時是口齒伶俐的丫頭,這要緊當頭竟是連話都說不清楚。

毖言的苓秋笑了,替她把話補充完全。「我們在外頭遇見小四,他說王爺平安歸來,現在正在勤政殿里見皇上。」

他回來了?他武功學成、從山谷底下回來了!

勤政殿嗎……好地方,她最喜歡勤政殿……賀心秧笑了,嘴角從臉頰兩側咧到後腦勺,她要改,她人生最瘋狂的事不是愛上老祖宗,而是老祖宗照著金庸定律,變成武林盟主回來了!

她想也不想便往外跑,腳步像安了風火輪似的,一下子便跑入雨中。

她沒拿傘,任由細雨迎著頭、全數打在身上,她不覺得寒冷,甚至感到微微的溫暖,厲害吧,武林盟主的功力就是比人家強,隔空運氣,她已經被他的內力弄得身暖心喜。

是啊,雨天加上溫暖,是她與他的特殊記憶——

在邑縣的王府別院,他拿著傘帶著她走入一條平坦小路,樹上的桃花被雨水打落,粉色花瓣墜滿路面,她的腳踩著粉紅步道,蕭瑛為護她不受雨侵,將她納入胸膛。風陣陣吹來,夾帶著雨絲,她第一次在他身上……感覺溫暖,心,前所未有的平靜。

回來了,她等了那麼那麼久,終于等到心心念念的男人,等到他承諾的八人大轎,等到他抱著自己,再听他說一句,「我的小隻果。」

她幻想過千萬個再次見面的場景,卻沒想過,她戀上他,在雨天;她與他重逢,也在雨天。

她要飛奔到他面前,她要笑著對他說︰「請你不要光是注意我身上的雨滴,請你看著我臉上永恆不變的笑意。」

永恆,是的是的,就是永恆,他這次回來,她與他之間,除了永恆,再不會出現別的可能。

分手、踹開,距離、消滅,她與他只有一個選項,那個選項叫做天長地久,叫做永世不變。

她要對他說︰「從現在開始,一個轉身是我們之間最大、最遠的距離,你必須隨時隨地讓我看見你,即便是冒險,我也要在你身旁,請把我當成風箏,牢牢地握住牽系的線。」

然後她會握住他的手,貼在自己的肚子上,讓他知道,再也不會有個孩子阻擋她與他一起冒險。

也許她可以把手壓在胸口對他說︰「我這里,裝了滿滿的珍珠。」

然後他會問︰「為什麼?」

接下來她要說︰「蚌母被沙子不斷刺痛著,于是醞釀出溫潤的珍珠,我這里日日夜夜被思念刺痛著,于是孕育起無數顆名為愛情的珍珠。」

她飛快跑著,不顧身後宮晴的呼喚,她笑著轉過身、圈起嘴,對宮晴大喊,「你不必追來,我要自己去見他。」

見賀心秧那樣興奮,宮晴笑著止下腳步。是啊,這種時刻,便是淋了滿身雨水又如何,反正,會有男人為她心疼。

不怕風、不畏雨,因為那個帶給她安全與幸福的男人,在她等了又等、傷了又傷後,終于回到她身邊。

他回來了,她終于等到他的承諾——他要安全健康地站在她面前。

賀心秧跑過靜雨亭、經過御花園,穿過永儀殿,行過寧慈宮,她飛快地跑著。

雨水模糊了她的視線,但沒關系,因為她的心清亮透明。冷風寒了她的軀體?無所謂,因為勤政殿里的那個男人會溫暖她的身體。

她知道在這個時代里,女子該矜持、該乖乖地等著他到來,可是對不起,她早已迫不及待……

終于,經過一片默林,勤政殿就在眼前,她停下腳步,想要整整衣服,可是……算了,無所謂吧,反正她連矜持都不要了,便是把迫不及待晾在他眼前也沒關系,說不定他也迫不及待等著他的紅隻果。

手壓在胸口處,她不停喘著、不停咽下口水,不是近鄉情怯,可這會兒,她竟然有了想哭的感覺。

那樣那樣思念的男人啊,即將出現,那樣那樣熱愛的男人啊,將要與她一起印證永恆,那樣那樣無法割舍的他啊,有了他,她的靈魂再度完整……愛他……她好愛他……

直起身子,她一步步走近勤政殿,風喻沒有攔她,因為他明白,她有多麼心切,一年的等待,會讓人等出多少心焦。

走進勤政殿里,滿堂的官員,賀心秧誰也看不見,她只看得到日思夜想的男人,她忍不住笑意,忍不住用夸張上揚的嘴角透露出自己的幸福感覺。

她要叫他了,叫出她日夜復習千百遍的名字,他將立刻回身,把她緊緊、牢牢地鎖在胸前。她看不見滿堂大臣,他肯定和她一樣看不見。

然而,蕭瑛的速度比她更快,他說︰「臣想求皇上為臣賜婚。」

賀心秧笑得更燦爛了,他和她一樣迫不及待,沒先跑到她面前遞上一束鮮花、一顆鑽戒,竟先轉到果果面前,求他賜婚……

笨,急什麼,她說要嫁,果果敢說不嗎?除非那個死小孩不怕被打爆腦袋。

蕭霽凝聲問︰「你想賜婚的女子是……」

「關倩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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