褚恆之知道,惡人得有惡人磨,冉疆是最適合的人,他不僅是皇上殺人的一把利刃,亦是皇上重要的眼線。
有他直達天听,便能將褚家從這件事上摘開,也能讓關雲希避開此事,不用再為巫江寨山匪奔走。
這背後的陰謀和幕後主使者的權力,絕不是她一個人能抵御的。
錦衣衛一旦接手此事,這就成了朝堂上的大事,把她從中摘除,才能讓他了無牽掛。
重要事都談完了,接下來兩人談的便都是些風雅之事,踫杯喝了幾巡,褚恆之往窗邊一瞄。本是隨意一瞥,卻瞥見了熟面孔,拿著酒杯的手忽然頓住。
冉疆察覺到他這細微的異狀,目光一轉,亦瞥了窗外一眼,挑了挑眉。
「銀狐楚應嘯。」
褚恆之驚訝。「你認得此人?」
「這人是個有才的,進入各家後院,如入無人之地。」錦衣衛負責打探各官員消息,到處都有錦衣衛耳目,他當然知道。
恆之听到他說進入各家後院時,目光沉冷,冉強瞧了一,便知其二。
「褚公子不喜此人?要不要我將他給收拾了?」
恆之眼中的陰霾一閃而逝,面上掛著笑容。「我與他無怨無仇,不過就是看不慣他的作為罷了。」
說著又與冉疆敬酒,狀似無事,心中卻知,冉疆是在套他的話,他若是答應了他,表示他被戴了綠帽子,于關雲希的聲譽有違,他只能裝作無事繼續與他敬酒,盡避當他瞧見楚應嘯身邊的男子時,心中縱有滔天怒火,他亦不形于色。
就算她扮成男子,但褚恆之還是一眼便認出她,且她手上還拿著他那把玉扇。
冉疆心中狐疑,但又瞧不出褚恆之臉上有任何異樣。那楚應嘯花名在外,不過他沒犯到冉疆身上,何況還帶給冉疆不少話題樂趣,因此盡避這家伙進出各家後院,冉疆也不以為意,反倒是看戲看得有趣。
他不著痕跡地打量褚恆之的臉色,瞧不出蛛絲馬跡,卻覺得事有蹊蹺,但面上不顯。
冉疆狀似漫不經心地開口。「听說關家姑娘曾為了褚公子投湖。」
褚恆之頓了下手,笑道︰「讓冉大人見笑了。」
他雖笑,但眼中卻冷,明白地告訴冉疆,不管如何,這種事犯不著讓冉大人拿出來說笑吧!
冉疆對他眼中的冷意不以為意,「冉某不是說三道四的人,只不過是覺得奇怪罷了,一個人投湖之後,醒來時性情完全不似先前,相差甚多,彷佛不是同一人。」
恆之听了,終于正視他。「什麼意思?」
「褚公子別誤會,冉某只是隨便說說罷了,改日成婚,記得請我喝杯喜酒。」冉疆笑得痞,彷佛這真的就只是一個玩笑話罷了。
「能被冉大人討喜酒喝,是在下的榮幸。」
這話題雖然沒再繼續,但恆之卻听進心里了。
冉疆這話,不會平白無故說出來。
彷佛不是同一人?
難道說,他意指她不是關雲希?這怎麼可能?
結束與冉疆的密談後,褚恆之一出酒樓,立即沉下臉。
這女人……他收掌成拳,朝後面的褚善命令。
「你先回去。」
褚善才躬身,褚恆之已經沒入人群里,不見蹤影。
必雲希這趟門,為的是與楚應嘯一塊兒去青樓勾欄院听牆根。
他們貼在牆上,隔壁嗯嗯啊啊的聲音听得一清二楚,那婬聲浪語不堪入耳,但關雲希必須听,因為在隔壁伺候古師爺的青樓女流蘇是楚應嘯的紅粉知己,正忙著用美色來套話。
迸師爺是張知府的師爺,當初歸順之日,張知府原本答應來接應他們,但最後來的不是知府的衙差,而是戌守地方的官兵,完全就是打仗的陣勢,鼓聲一響,沖殺之聲不絕于耳,被繳了械的弟兄們,成了待宰的羔羊。
楚應嘯听著牆根,一雙眼卻悄悄盯向關雲希。
室內里盡是婬聲浪語,她卻听得臉不紅、氣不喘,甚至還頗有心得。
「這流蘇是個人才,古師爺本來是個斷袖的,她竟能想出女扮男裝,把他給勾到手,不愧是女中豪杰,她若是哪天想贖身,告訴我,我來把她贖出去。」
楚應嘯無言地望著她一臉的敬佩之色,禁不住懷疑,她到底是不是女人?一般女人在此情況下,就算不緊張無措,起碼也會尷尬臉紅。
「你是不是不把我當男人?」他懷疑。
必雲希奇怪地看他,接著又往他下面瞥了一眼,見那兒平靜無波,她心中恍然大悟,但面上卻一臉正色。
「听到如此婬聲浪語也能沉得住氣,不愧是色中高手銀狐,我當你是床上英雄。」
她誠摯地朝他豎起大拇指,心里卻在猜,他是不是內虛腎虧?居然連男人的正常反應都沒有,所以才會問她是不是不把他當男人看,她實在不想打擊他,只好趕忙鼓勵他一下。
楚應嘯以為葉楓已經是個獨一無二的例外了,想不到又來一個關雲希。
其實他真正的意思是,她是否會把他當作一個男人去傾心?不過他最終沒再繼續問下去,因為他心里很清楚,在他面前她從來沒有女兒家的羞澀,她對他無意,也只把他當成朋友罷了。
他雖然心中有些失望,但想了想又放寬心了。這世間真正不以貌取人的人,便如葉楓,便如關雲新,有這樣的知己,便已足矣。
「你在那男人面前也是這般面不改色?」
必雲希正在仔細听牆根,聞言疑惑地問他。「什麼?」
他輕笑搖頭。「無事。」頓了下,又極低地說了一聲。「甚好。」
見她如此心寬,他想到那姓褚的怕也吃了不少苦頭,憋了一肚子火。
他腦中浮現恆之那張俊逸不凡又風度翩翩的臉,想到他貴為尚書府大公子,卻在她面前同樣吃癟的樣子,不禁勾起了嘴角。
知道姓褚的過得不好,他也就寬心了。
這陣子褚恆之心情極為不好,別人面上瞧不出,但善和然兩兄弟卻很清楚,大公子心情極差,原因仍是出在關家姑娘身上。
不過這一回連他們都看不懂了,上回明明兩人又滾在一塊兒,不是好上了嗎?不過一日,怎麼大公子又不高興了?
「咱們……」褚然低聲對善道︰「要不要去關家暗示她豆豆小.說提供一聲,來哄哄咱們大公子?」
要知道大公子心情不好,身為貼身隨從的他們,可是直接承受這股怒火的人。
褚善想了想,對弟弟小聲道︰「找個機會,你去找關家那個丫鬟,向她打听下。」
「你說那個錦香?」
「主子在想什麼,貼身丫鬟多少知道一些,先打听、打听再說。」
然點頭,覺得這樣做妥當些,他們只向丫鬟打听,也不算違逆公子。
不過話雖這麼說,關家那丫鬟卻一問三不知,還奇怪地問他,他家公子怎麼多日不來找咱們姑娘?最後問出的只有兩件事,是她家小姐飯量比平日少了兩碗,二是酒量比以前好了。
褚然回來把這事告訴了褚善,善听完後,沉吟了會兒,開口道︰「這事咱們還是別告訴大公子了。」
在褚家,同樣心情不好的還有另一人,便是蘇琉璃。
自從那一日遇上那個登徒子,她的心就不再平靜,被奪走初吻後,她又氣又羞,但那男人的影子,同時也刻在了她的心里。
盯著手中那些傳情的書信,里面的字眼露骨,說著對她的及喜愛,直看得她臉紅心跳,甚至還跳起來罵齷齪,可是罵歸罵,她卻沒有將信紙燒掉,而是偷偷藏了起來。
每當夜深人靜時,她便偷偷拿來瞧,看著信上的字眼,她禁不住啊現羞紅之色,甚至彎起了笑。
她自幼養在深閨,何曾見過這樣孟浪大膽的男子對她強烈示愛?雖然她心儀表哥,但畢竟她愛上的是表哥的俊美和風度翩翩,她曾以為自己是最傾慕表哥的人,但如今遇上了那個男人,她才知道,她喜歡的是這樣不怕死也要得到她的男子。
被人如此傾慕著,听著那些臉紅心跳的甜言蜜語,她悸動得失眠了。
「也不知他是何姓名?他到底是誰呢?」
眾人皆睡著了,只有她坐在窗前發呆,直到她驚覺黑暗的寢房里多了一個人影,嚇得開口驚叫,卻被人點了啞穴。
蘇琉璃嚇得發抖,眸中淚花懸著,她沒想到同樣的事會遇上第二次,而這一次,眼前的男人令她害怕,因為他手中鋒利的刀正抵著她的脖子,而他眼中的殺意十分明顯。
石陌塵陰冷的聲音傳來。「乖乖跟我走,否則殺了你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