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府的後院與世子院落緊鄰,中間有一座大湖,大到可以劃船,而這座湖是活水,與外頭的水源相連,所以湖里有豐富的魚蝦蟹貝。向冬兒不小心繞到這里,看到這座湖,不由雙眼放光,腳步就定在湖畔走不了了。
湖中水光瀲灩,岸邊楊柳搖曳,抬起頭還能看見遠山迭翠,雖然秋意增添了幾許冷清,卻不減景色優美。
雍昊淵的院子離這里近,也是沖著這面湖景。不過這里平時沒有訪客,除了花匠之外,下人不太會靠近,放眼望去,倒是只有向冬兒一個人站在那兒,很是突兀。
這一幕恰恰便被于氏的兒子和女兒看得一清二楚。
于氏的兒子叫雍昊平,也就是代替雍昊淵至侯府迎娶向冬兒的人,在京城里就是個紈褲紈褲子弟,雖是庶子,但看在晉王的分上,京中一些不求上進的官家子弟們依舊將他捧得很高,所以他一直不認為自己比不上世子,尤其雍昊淵又瘸了腿。
而于氏的女兒名叫雍暻雲,因為不是嫡女,她一直耿耿于懷,千方百計的希望母親能夠扶正,那她便能以王府嫡女的身分走出去,省得每回參加京中貴女的聚會,時常要受些白眼。
由于身分嫡庶有別,他們對雍昊淵都相當的有敵意。新婦敬茶那日,他們不是長輩兄姊所以沒有列席,卻躲在門簾後,壞心眼地想看自家母親如何整治那個剛進門的世子妃,下下世子的面子。
想不到那世子妃竟反將了母親一軍,之後他們借口拜訪向冬兒,想替母親討個公道,也被雍昊淵的冷臉擋在門外,只與向冬兒打了個照面,話都沒說上一句,因此雍昊平及雍了雲對向冬兒同樣沒有好感。
兄妹倆原本在湖的另一側,談著怎麼整治那個向冬兒,听母親派去的雪蓮說,彷佛不論怎麼欺負她,她都不以為意,從來也沒抱怨一句,說的好听是逆來順受,說得難听點是不理不睬,讓他們都覺得很無趣。
如今向冬兒站在湖畔,倒是給了他們一個好機會。
雍嘌雲比向冬兒大一歲,平時心眼便不少,喜歡打听京城里各家貴女做過什麼出格的事,然後借此呼朋引伴,論人是非。因此她對于一些陰害女子的小伎倆非常清楚,當下便計從心來。
「二哥,這個向冬兒以為嫁給大哥就真的攀上高枝了呢!想不到大哥竟沒在洞房花燭夜把她打飛,還幫她讓娘沒面子,這樣咱們就更不能容她了。你覺得咱們一次就將這世子妃給打落凡塵,讓她灰溜溜的被休棄回府怎麼樣?」
雍昊平壞事做不少,腦子卻不是很靈光,對于這種陰謀詭計,往往听從妹妹的意見。若是能讓向冬兒下場淒慘,自然是點頭如搗蒜。「真的可以?那要怎麼做?」
「很簡單。」雍暻雲直瞪著遠處的向冬兒,原本也算是貌美的她,在這種情況下竟顯得面孔扭曲。「女子最怕的是什麼?不就是失節嗎!二哥你會洇水吧,咱們也不是要她的命,算是對她很好了,等會兒我偷偷將她推下湖里,你可要覷準時機下去救人啊……」
雍昊平眼楮一亮。「對啊!落水後一身濕被外男救起來,不管是什麼身分,這名節都毀了!雍昊淵的妻子失節,看他還能不能永遠維持那副高傲冷漠的樣子……」
他可不怕雍昊淵找他算賬!反正雍暻雲不會讓向冬兒知道誰推她下水的,而他完全可以推說情急之下不得不救人,誰又能拿這來責怪他?
兄妹倆面對面陰惻惻地笑了起來,慢慢的靠近了向冬兒。
向冬兒站在湖畔,專注地看著湖面,今日天晴無風,水里的游魚看得清清楚楚,讓她腦袋浮現了好幾道菜肴。
她並不知道有人偷偷的接近她,當她在湖面的倒影上,清楚地看到一張陌生少女的臉時,下一刻便被人推了一把,接著撲通一聲掉入湖中。
雍暻雲一擊得逞,得意地笑了起來,雍昊平在後頭跟上,看著水面上水花撲騰,兩兄妹還在岸上看著熱鬧。不過向冬兒越掙扎,竟似越往湖中央的方向去,突然之間水面平靜了下來,向冬兒也像消失在湖水之中。
雍暻雲微微變了臉,她是想害向冬兒失節,可沒想殺死她!瞧已經有下人注意到這里的動靜,他們想跑都來不及,她急忙推著雍昊平。「快跳下去救人啊!萬一真的死了,有的我們解釋。」
雍昊平也覺得情況有異,急忙跳下水往湖中央游去,而在岸上的雍暻雲這時才裝模作樣地呼喊起來。
「救人啊!有人落水了!快救人啊……」
這樣的吶喊,在午後平靜的晉王府里很快引起了注意,原本只是听到奇怪聲音過來查看的下人們,全加快了腳步,甚至連府中侍衛都急急忙忙狂奔過來。
原本只是想讓這群下人當證人,但雍暻雲想不到的是,恰巧在附近的雍承志竟也聞聲前來,甚至連剛回到院落,听到喊叫聲的雍昊淵也推著輪椅緩緩靠近。
一見到府里人除了娘親幾乎全到齊,這下事情鬧大了,雍暻雲有些傻眼。不過她很快整理了心情,打定主意咬死向冬兒是自己失足落水,反正向冬兒也沒看到是誰將她推下去的。
「暻雲,發生什麼事了?」雍承志對府里這一片混亂很不滿意。
雍暻雲暗自掐了自己大腿一把,痛得眼眶都紅了,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,指著湖面說道︰「我看到有人落水了,好像是新進門的大嫂,二哥已經跳下去救人了。」
「昊淵媳婦落水,昊平下去了?」雍承志皺起眉,看向一旁的侍衛。「還不快下湖去救人!」
侍衛們二話不說地紛紛下湖救人,雍暻雲則是繼續聲淚下地說道︰「父王、大哥,大嫂這次落水,若是被二哥救起來,只怕名節是保不住了。不過父王和大哥千萬不要怪大嫂,她也不是故意要失節的……」
雍承志面色極沉,看著水面的救援作業。
雍昊淵冷冷地瞥了眼雍暻雲,神情沒有因自己妻子落水而有一絲起伏。「向冬兒落水時,你就在旁邊?」他突然開口。
「不!」雍嘬雲急忙否認,指著自己方才和雍昊平談天的地方。「我在那里和二哥說話呢,是恰巧、恰巧看到大嫂落水的。」
「可是方才我問了下人,他們听到你第一聲呼救時,你就站在現在的位置。」雍昊淵直直地看著她的眼。「正常情況來說,不是在看到人落水時第一時間就要呼救了嗎?若如你說的,向冬兒落水時你還遠在數十步外,你為何不當下就呼救,而是非得等到人到了岸邊才開始叫嚷呢?」
這番問話十分犀利,連雍承志都轉頭過來听。
雍了雲冷汗都冒了出來,支支吾吾地道︰「因為……因為那時我嚇傻了,所以等到二哥跳下去救人,我……我才想起來要呼救。」
解釋得不能說沒有道理,但雍昊淵哪里不知道這對兄妹在搞什麼?
對于他們陷害那傻兮兮的向冬兒,他該冷眼旁觀的,他原本就不想娶她,她的死活與他何干?但眼下他居然覺得心頭有絲煩躁,畢竟還是被她落水的事影響了。
這時候,眾人談論的對象向冬兒居然在所有人的背後出現了。
見到每個人注意力都擺在湖面,她也不解地朝著湖面張望,疑惑地開口問道︰「你們在做什麼?」
所有人听到她的聲音,全都迅速地回頭。
只見向冬兒在李嬤嬤的陪伴下前來,她的頭發微濕,但身上倒是干爽的,一副模不著頭腦的模樣,歪頭看著眾人,而旁邊李嬤嬤手里還摶著兩條肥鯉魚,臉色卻是不太好。
「向冬兒!」雍暻雲驚訝得連大嫂都忘了叫。「你怎麼會在這里?你不是掉到水里去了?」
向冬兒點點頭。「是啊,不知道哪個缺德的把我推下水了,幸好我會游水,就想著既然下水了,干脆順便抓兩條魚來吃吃,抓完就從離院子最近的地方上岸了,剛好我的嬤嬤來找,才帶我回房換下濕衣服,好在一路上沒遇到人,現在正想去廚房煮魚呢……」
她指了指李嬤嬤手上的魚,魚還活著,一跳一跳的。
「不可能!」雍暻雲尖叫否認,「你明明是自己掉下去的。」
「是嗎?」向冬兒歪了歪頭。「你看到我掉下去嗎?」
「沒錯!我親眼看到的!」
「那你有沒有看到是誰推我的?」
「不是我推你的……」雍嘹雲隨即反應過來自己似乎被她的話牽著走,又急忙改口,「是我看到你踩在湖邊石頭的青苔上,才會不小心自己滑下去的呀……」
此時,雍昊淵冷冷地插了一句,「你在那麼遠的地方看到向冬兒落水,還看得到石上的青苔,真是好眼力。」
這下,眾人似乎听出些端倪,雍承志的臉色更是鐵青。
雍了雲臉上忽青忽白,忙岔開話題,「你爬上來了,那我二哥呢?」她問著向冬兒。
「你二哥?」這可問得向冬兒莫名其妙。
「我二哥跳下水去救你了!」雍了雲這下真的害怕了,急得跳腳。「怎麼你上岸了,他還不見蹤影?」
「我不知道啊,我說了我是自己游上岸的。」向冬兒聳了聳肩。
愛里的一一少爺居然還在湖里生死不知,雍承志不由震怒,除了湖中繼續尋人的侍衛,岸上的下人們又急急忙忙的去找會泅水的人來幫忙了。
雍昊淵側頭望向了向冬兒,莫名地心情輕松起來。
「你果然是個運氣好的。」他難得贊同了她曾說過的話,雖然表情還是一樣冷峻。
他與于氏的兩個兒女沒什麼手足情誼,這次向冬兒的意外,顯然也是沖著他來的,若是出了什麼意外,也只能說誰叫雍昊平要害人呢!
什麼叫偷雞不著蝕把米,約莫就是這個意思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