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碎的彩虹 第九章

麥格深吸一口氣,走進公爵的寢室,嘗試回憶他以前是否來過這里,答案是否定的。他和他父親從來不曾有過親昵的接觸。

房間里聚集著十多個人。在看到他時,他的姊姊蒂亞皺起眉頭。「我很驚訝會往這里看到你。」

他抿緊雙唇。「如果你不歡迎我的存在,蒂亞,可以想辦法改正。」

他哥哥皺起眉頭。「這里不是吵架的地方。我邀請麥格是因為父親要見他。」雖然楊家的人都有高大的身材、栗色的頭發和稜角分明的臉龐,拜非德侯爵卻擁有最冰冷的眼神和絕對的權威。他和麥格只差兩歲,小時候,麥格叫他帝文。長大之後,就變成拜非德侯爵了。

「是麥格嗎?」

沙啞的低語吸引每一個人都轉向那張大床。

「是的,爵爺,我來了。」麥格走近,俯視父親。

案爵瘦得像個鬼影,但眼中仍然彌漫著憤怒。「每一個人都離開,只留下麥格和拜非德侯爵。」

蒂亞開始抗議。「可是,父親——」

「出去!」公爵截斷她的抗議。

一群人匆匆離開房間,蒂亞雖然生氣,卻不敢不服從。

麥格瞥視拜非德侯爵,但是,他哥哥輕輕搖頭,和麥格一樣搞不清楚狀況。

「你要知道我為什麼召喚你來這里。」公爵粗聲說道。

這是一句聲明,不是問句。麥格武裝起自己,他是個笨蛋,才會以為父親有懺悔的可能。「在這種時刻,為人父親者想要看到他的所有孩子,是很合理的事。」

鮑爵的臉孔扭曲。「你不是我的兒子。」

麥格的每一根神經都繃緊。「隨你高興吧,爵爺,」他冷冷地說道。「你要斷絕父子關系,我並不驚訝。不過,我想知道我到底犯過什麼十惡不赦的大錯。我從來搞不清楚。」

老邁的藍眸燃燒著火焰。「你不是我兒子!我可以表達得更清楚嗎?你的婊子母親親口承認。」

麥格感覺他的肺收縮,直到他幾乎無法呼吸。在掙扎地控制住自己時,他輪流注視公爵和拜非德侯爵,看到和他完全相同的骨架和發色。「我看起來非常像楊家的人。或許她只是說謊,想要激怒你。」老天爺知道公爵和公爵夫人多麼像不共戴天的仇人。

鮑爵的臉孔憤怒地脹紅。「她說的是實話。你的父親是我的弟弟德瑞。我親眼看到他們倆在一起。」

拜非德倒抽一口氣,他的臉上顯示出和麥格相同的震驚。

「她不喜歡我的外遇頻頻,所以決定以牙還牙,」公爵繼續說道。「她說她一向喜歡德瑞,他比我英俊,在床上的表現也更好。說我應該感激她,因為如果拜非德發生任何事情,還會有你備用。公爵仍然會由楊家人繼承。感激!那個嗜血的婊子。她知道我沒有選擇的餘地,一定得接受你,所以故意讓我知道。」

他開始劇烈地咳嗽。拜非德匆匆拿水給他,但老人揮手拒絕。「德瑞一向氣我是長子,琴娜不但給他讓我戴綠帽的機會,也讓德瑞的兒子有繼承爵位的可能。他們真是狼心狗肺的一對。」

麥格感覺全身麻痹,肺部幾乎無法運作。原來他只是一顆棋子,供一對相互憎惡的男女作為攻擊對方的武器。難怪他的童年一直充滿仇恨。「你為什麼選擇現在告訴我?」

「男人有權利知道他的父親是誰。」公爵的嘴唇扭曲。「既然拜非德成為一家之長,也應該知道真相。或許,現在,他會比較認真地生個兒子。何況他的心太軟,如果不知道真相,可能會把你當親弟弟看待。」

「你不需要擔心,」麥格說道,無法掩飾他的苦澀。「他從來不曾視我為弟弟。」

「你和德瑞一模一樣。」公爵不屑地說道,積怨在他臉上燃燒。「一模一樣的綠眸。聰明、強壯、自大,樣樣都比我的親生兒子強。」漠視拜非德抗議的叫聲,他繼續說道︰「我應該把你放逐到西印度群島,就像我放逐德瑞。」

麥格很想反擊,重傷這個折磨他一生的男人,但是,有什麼用呢?公爵就快死了,而他積壓的仇恨就是對自己的懲罰。「我相信我必須感謝你終于告訴我真相。日安,爵爺,祝福你有一個安詳的死。」

鮑爵的手指抓緊棉被。「我憎恨你的存在,但是我……我不能不尊敬你。你在軍中的表現杰出,又靠自己的力量建立起龐大的財富。我很希望有像你這樣的繼承人。」他鄙夷地瞥視拜非德,然後再次望向麥格。「我想要另一個兒子,但反而得到你。」

「只要你想要,我就會是你的兒子。」麥格僵硬地說道,轉身走向房門。

臉色灰白的拜非德抓住他的手臂。「麥格,等一下!」

「為什麼要等?公爵已經說完值得說出的一切。」麥格抽回手臂。「別擔心,我永遠不會再玷污你的任何門楣。我希望你非常享受你繼承的一切。」

拜非德準備開口,但是,在看到麥格眼中的寒冰時作罷。

麥格拉開房門走出去,不理會瞪著他的蒂亞和其他人,逕自離開那棟堂皇的建築,走進冰冷的空氣中,終于舒緩肺中窒人的熱度。

原來他是一個私生子,這足以解釋一切︰公爵明顯的憎惡、他母親在心情好時的驕寵。蒂亞和帝文都意識到公爵的態度並鄙視他。原本應該是家庭的地方卻變為一座血腥的戰場。

他從來沒見過德瑞,他在麥格襁褓時死于西印度群島,一個年老的保母曾經告訴麥格他有多麼酷似他可憐的叔叔。她不知道她的觀察有多麼正確。

他決定不返回洛恩的家,故意走相反的方向。現在,最初的震驚已經消褪,他反而感覺一股奇異的自由。這不是他的錯。他從未做過任何對不起他父親——不,是公爵——的事情。在被送往伊頓時,也不是因為他比不上別人。

他的所有努力都失敗了,因為公爵根本不可能接受他,即使他再好他沒有用。但是,他的奮斗並非毫無價值,因為它們造就了他的人格,讓他成為現在的他。因為不見容于家人。他才得以結識尼克、瑞夫、洛恩和其他值得珍惜的朋友。

雖然真相傷人,卻缺乏真正的意義。他仍是原來那個男人,仍然擁有相同的優點和缺點。即使他告訴朋友們真相。他們也不會在乎。在他的成長過程中,他們一直提供他身心的庇護所,也不會現在背棄他。經由采礦和投資,他已經變成一名富有的男人,證明他完全不需要公爵的協助。因為這些努力,現在,他根本不在乎他將無法繼承到任何財產。

他回想過去,用全新的觀點詮釋。他不曾失去他的家人,因為他從來不曾真正擁有。奇怪的是,他發現他不再憎恨公爵了。公爵是天生殘酷的人,連對待他的親生兒子都毫無慈悲心腸,所以更加難以忍受他的妻子帶給他的羞辱。他幾乎可以諒解公爵的態度了。

心平氣和之後,麥格返回石特摩爾伯爵府。得知真相比被蒙在鼓里好多了。不過,他還是感覺疲憊不堪,就像他在滑鐵盧之後的漫長休養期間。感謝上帝賜給他尼克和可芮,他們帶他回家,像親人般照顧他。擁有這種朋友。他根本不需要楊家的人。

他走進屋里,門房遞給他一張名片。「有一位女士正在等待見你,爵爺。」

在听到小沙龍的門被打開並傳來那熟悉的腳步聲時。她的心開始狂跳。可玲戴上聖女可玲的端莊神情,緩緩轉向他。

那次在公園看到麥格時,他看起來比較年輕、比較無憂無慮。現在,她較靠近些,看得見他眼角的皺紋已經加深,而且他的神情疲憊。「可玲?」他的聲音仍然親切而溫暖。

老天爺,她有能力這樣欺騙他嗎?她感覺喉嚨發緊。「很抱歉來打擾你,麥格爵士。」

「我們有這麼生疏嗎,可玲?」他走過房間,友善地親吻她。「很高興看到你,你仍然明艷照人。」

他放開她的手,問道︰「艾美怎麼樣,還有克林?」

「艾美很好,你可能認不得她了。我發誓她在去年春天後至少長高三英寸。克林——」她猶豫片刻,尋找著不至于完全說謊的句子。「還在法國。」

麥格毫不懷疑。「我真沒禮貌。」他說道。「請坐,我馬上叫僕人送茶來。」

她知道她必須在完全失去勇氣之前提出請求。「我最好先表明我的來意。我需要一個相當不尋常的協助。在听清楚之後,你——你或許會想要把我丟出去。」

麥格審視她的臉龐,神情變得嚴肅。「永遠不會。」他輕聲說道。「我欠你一條命,可玲。你可以要求我做任何事情。」

「你太抬舉我了。」她費力地吞咽,提醒自己她為什麼必須說謊。「我恐怕……需要一個丈夫。一個暫時代理的丈夫。」

麥格瞪著可玲,猜想他是否听錯了。顯然不是字面上的那個意思。或許他摔下馬背時傷了頭,這一整天都是他發高燒的夢境。「你的意思是?」

「對不起,我的思緒相當紊亂。」她坐下,深吸一口氣。「我剛剛離開一家律師事務所,並發現我是史廓爾領主唯一的孫女兒。我的祖父希望見我和我的丈夫,以便決定我們是否有資格繼承那座島嶼。根據何律師的說法,領主已經病重,所以必須盡快進行。克林遠在法國,要幾個星期之後才可能返國。等到那個時候。我的祖父可能已經去世,機會也沒了。」

「你可以在二到三天之間從倫敦抵達史廓爾。」

可玲的笑容毫無喜意。「我一個人是不夠的。何律師說領主要同時評斷我和我的丈夫,否則,島嶼或許就會留給別人。」她轉開視線。「克林不可能及時趕回這里,你……能不能陪我幾天並假裝是我的丈夫?」

這個要求帶來的震驚並不遜于公爵的宣布。「你在開玩笑。」

「恐怕不是。」她咬住下唇。「我知道這是一個不情之請,但是,我想不出更好的解決方式。」

麥格感覺啼笑皆非。「換句話說,你希望我參與欺騙令祖父的陰謀。」

「听起來很可怕,對不對?我痛恨欺騙,但是,坦白說,這份遺產會是一場及時雨。我們真的非常需要它。」她苦笑一下。「更加坦白地說,我祖父或許會喜歡你甚過克林。我猜想領主是在尋找值得信賴的接班人。」

而孟克林並非最穩重的男人。他回憶孟家在布魯塞爾時的財務窘狀,可以了解她為什麼如此重視這筆遺產。

可玲繼續說道︰「這項欺騙不會傷害任何人。女人和男人一樣有能力統治一座小島,而且我願意學習所有必要的事物。」

他猜想她是否害怕孟克林不願意居住在如此荒涼的小島上,或者,她可能無法再忍受她丈夫的不忠,想要建立一份屬于她自己的人生。不論她的理由是什麼,他都不能問,但是,還有一些必須得到解答的問題。「光只是想到說謊,就會令你舌頭打結,你有足夠的演技成功地把我當做你的丈夫嗎?」

她閉上眼楮。許久之後才睜開。「我有精湛的演技,‘克林’。我有能力做我需要做的任何事情。」

她再次是聖女可玲,而且自在地稱呼他為她的丈夫,令他不寒而栗。女人都是天生的騙子嗎?幸好她和凱玲截然不同,否則,一定會非常危險。

或許她有能力完成這項偽裝,但是,他有嗎?他們必須朝夕相處一段時間,在眾人面前假裝他們是一對結婚多年的恩愛夫妻。私底下,他則必須保持他的距離。以他對她的感覺,這一定會是全然的地獄。

當然嘍,她並不知道他對她的感覺。她是一個純潔的已婚婦人,不記得男人是無法控制獸欲的野獸,或者從來就不知道。但是,他不能拒絕她。非但因為他已經答應隨時協助她,更因為他無法抗拒和她在一起的機會。他一向是個傻瓜,現在也不例外。「好吧,你有一個暫時的代理丈夫了。」

她放心地嘆口氣。「非常謝謝你,除了你以外,我不信任有其他男人能夠幫我。」

因為她的其他男性友人都比較理智,麥格嘲諷地想著。「如果時間這麼緊急,我們可以在明天出發前往史廓爾嗎?」

「只要你能夠騰出時間,這會是最理想的安排。」她皺起眉頭。「但是,你不是有許多社交活動嗎?」

他聳聳肩。「全部都可以取消。」

「上帝保佑你,麥格。如果沒有你,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。」她站起身子。「我必須回去找何律師,告訴他我們即將前往史廓爾。他一定會指示我一些事情。他也說過,只要我決定前往,他會預付我一些旅費。」

「不需要。我會負擔所有花費。」

「我不可能讓你那麼做。」

「為什麼不能?畢竟,我是你的‘丈夫’,」他輕快地說道。「而且,如果令祖父令人無法忍受,你也不會希望接受他的錢。」生長在艾柏頓宮,麥格最了解權勢與金錢的力量了。

「我沒有想過這點。」她考慮著。「我確實寧可欠你,而不願意欠一個從未晤面的祖父,不過,我一定會盡快還給你。」

「非常好。」麥格為她打開沙龍門。「我陪你去見那位律師。」

「沒有必要。」

他揚起眉毛,常常用這個伎倆威脅年輕的小兵。「我預期我的‘妻子’會服從我的命令。」

她大笑,看起來比剛才年輕好幾歲。「我會設法較為溫馴,親愛的。」

「不要太努力。我喜歡你現在的樣子。」

他們的視線交纏許久,他猜想她是否了解這項偽裝有多麼危險。他曾經發誓,和她在一起時一定會規規矩矩,但是,他只是血肉之軀。

她信任他。他必須記得這點。

可玲爬上麥格的小馬車,同時感覺放心與愧疚。在麥格如此鼎力相助時欺騙他,實在是可鄙的行為。但是,她真的看不出她有其他選擇。即使是對安妮,她都無法解釋她為什麼不可能考慮再婚。她也不能考慮讓他因為覺得有義務解決她的問題而決定娶她為妻。他有權利得到更好的妻子,有資格贏得公園里那位美麗的女孩,他有資格得到一個真正的女人,不應該遷就像孟可玲這樣的冒牌貨。

撇開自己的罪惡感,她開始告訴麥格她所知道的雙親和史廓爾。

她說完時,麥格皺起眉頭。「令祖父好像是一位暴君,幸好你不必獨自前往。」

她同意,和麥格相處這麼多時間或許會有困難,但是,有他在身邊,她會感覺安全許多。

他繼續說道︰「既然律師和令祖父都這麼清楚你和你的家庭,你最好詳細告訴我克林的背景,以免我犯下任何錯誤。」

可玲思考麥格需要知道的資料,然後娓娓道來,對克林乏善可陳的一生突然感覺強烈的哀傷。眨回淚水,她繼續說道︰「雖然你們倆並非真正相像,但是,大略的形容都還算相符,都是高大的棕發男子,具有軍官的威嚴。」

「這是很容易記得的單純資料,而且,英國軍官在休閑時並不穿制服,所以我不必臨時去找騎兵隊的制服。」麥格熟練地駕馭馬車。「你要帶艾美去史廓爾嗎?我相信令祖父一定想要看看他的曾孫女。」

可玲搖搖頭。「我不會讓她卷入如此不確定的情況,領主很有可能是個大妖怪。何況,也不應該要求她參與這場騙局。」

「相當正確。欺騙是成人的專利,」他淡淡地說道。「你有朋友可以照顧她嗎?如果沒有,我相信石特摩爾會很樂意接待她。」

「不需要。我們借住在莫家。安妮和查理與他寡居的母親同住。你應該還記得他們。」她輕輕一笑。「艾美好高興再次看到‘克蘭西’和‘懶骨頭’。」

他忍不住綻開笑容。「我自己也很懷念那只狗。查理的情況怎麼樣?」

她停頓片刻,猜想她是否敢要求更多的協助,然後決定為她的朋友這麼做。「查理的傷已經康復,但是,很難找到工作。」

「許多退役軍官都有類似的困境。」麥格沈思地皺起眉頭。「我的朋友瑞夫是康多耳公爵,擁有許多宅邸和企業。就在昨天晚上,他還提起為他工作三十年的總管即將退休,問我是否認識某個可以接替他位置的人。除了能干、誠實和聰明外,那個職位也需要知道如何指揮別人,所以瑞夫認為退役軍官會是很好的選擇。我認為他和查理會相處得非常融洽。」

「听起來太完美了,你真是一個大好人,麥格。」

他聳聳肩膀。「瑞夫會很高興找到某個像查理這麼有能力的人。我會告訴他在接下去幾天留意一下查理的造訪。」

他們抵達了目的地。麥格停下馬車,先行下車,再扶可玲下來。她給他一個緊張的笑容。「第一幕好戲即將展開。」

他的綠眸中閃現淘氣的光芒,表明他們已經成為共犯。「我會盡可能少說話。」他保證。「應該可以避掉許多麻煩。」

一切都非常順利。何律師很高興可玲的決定,對她的‘丈夫’顯然也很滿意。在他們安全地回到車上之後,可玲放松地嘆口氣。「這是一個好兆頭。」

「到目前為止,一切都還算順利。現在,我應該送你回家嗎?」

她不安地了解她不能讓他和莫家夫婦見面。如果任何人提起克林的死,她的騙局就會被拆穿,麥格一定會勃然大怒。他終究會知道她是寡婦,但是,她應該還可以再拖延一陣子。老天爺,她簡直是在走鋼索!「呃,已經快到家了。你最好讓我在一、兩條街之前下車。」

「你不要安妮和查理看到我們在一起嗎?」他斜瞥一眼。「如果你這麼在意別人的眼光,恐怕很難演好這出戲。」

「我認為知道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。」

「這表示我們倆都不能帶僕人。」他搖搖頭。「這部分還容易解決,但是,你有沒有想過可能會遭遇多少復雜的情況?」

「我已經想過,」可玲設法鎮靜地說道。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隨機應變,等問題出現時再逐一解決。我的經驗是,先解決今天的問題,再去擔心明天的危機。」她微微一笑。「因為有你的鼎力相助,今天的危機已經化解。」

「無畏的女人,」他回應她的笑容。「這是一個瘋狂的計劃,但是,我必須承認我正在期盼展開我們的婚姻。」

她也是,太期盼了。

麥格一踏進石特摩爾伯爵府,管家就告訴他伯爵想見他。麥格一面猜想在這瘋狂的一天還會發生什麼,一面走進他朋友的書房。

洛恩在麥格走進時站起身子,嚴肅地說道︰「這封信在不久之前抵達。」

麥格接下那封信,打開封印,掃視內容。「是拜非德送來的,「他面無表情地說道。」艾柏頓公爵死了,他一定是在我離開之後不久就走了。」

「我很遺憾,」洛恩輕聲說道。「不論關系多麼惡劣,失去父親總是一大打擊。」

「確實是結束了,不過,不必在我身上浪費你的同情。」麥格瞪著那些草草而就的字。拜非德是一個負責任的家伙,一定會成為一位好公爵,絕對比那個老家伙好。他甚至禮貌地要求和他見面,說他們有事情要討論。

地想不起他們倆有任何需要討論的事情,便把信的一角湊向桌上的蠟燭。紙張轉黑,開始燃燒。

只要你想要,我就會是你的兒子。他的胸膛痛楚地收縮。只要老公爵想要,就會輕松地得到麥格的愛和忠誠。麥格迫切地需要愛,所以後來才會愛得如此不明智吧。

在火焰燒到他的指尖之前,他把燃燒的紙張丟進壁爐里。「我明天會離開倫敦,大約兩個星期後才會回來。」

「葬禮應該會在艾柏頓舉行。」

「應該是吧,不過,我不是要去那里。臨時出現其他事情。」

「你不參加你父親的葬禮?」洛恩無法掩飾他的震驚,因為他愛他的父親。

「我的存在不受歡迎。」麥格還不準備向任何人解釋,連洛恩都不例外。他注視那張紙化為灰燼,只要運氣夠好,他將永遠不必相思和楊家打交道了。

他抬起頭,看到洛恩擔憂的神情。他要向洛恩保證不需要擔心,但是,他的思緒已經干涸,找不到適當的用語。「我目前沒有任何急事,但是,如果你需要找我,我會以孟克林的名義停留在史廓爾島。」

他的朋友揚起眉毛。「你有什麼陰謀呢?陰謀詭計通常是我的專長。」

「只是一點點屠龍的小把戲。」麥格輕描淡寫地說道,開始形容他正在考慮投資的一家蒸汽引擎公司。

洛恩體貼地接受改變的話題,不再提起已故的艾柏頓公爵。

一直到那天晚上上床之後,麥格才了解他有多麼幸運。可玲的要求來得正是時候,否則,他恐怕會沉湎在憂郁之中。

我想要另一個兒子,但反而得到你。

「你確定我不能陪你去嗎?」艾美第無數次問道。

「確定。我要先確定這位新祖父有沒有資格認識我的女兒。」可玲擁抱艾美。「如果他的表現良好,某一天,你可能會成為史廓爾的大小姐!」

「听起來好像相當體面,」艾美承認。「如果你喜歡那位老紳士,只要派人捎個信來,我就會立刻趕去。」

「我們看著辦吧,我保證不會去太久。」

可玲走出屋外,全部的人都跟隨在後,還有兩條狗。在駕駛放好行李之後。安妮說道︰「我希望你不是獨自旅行。」

「我有駕駛和小弟同行。何況,這里是英格蘭,不是西班牙。我很安全。」更多的罪惡感,現在她正在欺騙她最要好的朋友,直到上路後,她才松了一口氣。

半個小時後,他們停在一家客棧前與麥格會合。「如果你不介意兼程趕路,我們應該可以在明天晚上抵達史廓爾。」他在坐妥後說道。

「我希望盡快抵達。我對這位祖父非常好奇。」馬車非常寬敞與舒適,但是,麥格還是太接近。令她心神不安。她已經忘記從他全身輻射出來的力量。

他們很少說話,兩人都各懷心事。雖然沒有僕人跟隨,麥格自然流露的威嚴卻立刻收到效果。讓他們總是得到最好的招呼和馬匹。他們的旅程進行得非常順利。

麥格很熟悉路途,可玲很快就了解原因。他們抵達一個叫大艾柏頓的村莊時,她隨口問道︰「這座村莊和你的家族有任何關聯嗎?」

他視而不見地望著窗外。「艾柏頓宮就位于後方大約兩英里的地方。」

「老天爺。」她坐起身子,睡意全消。「這里是你的家?」

「我在這里出生和成長。我的家在威爾斯。」

「你在那家店買糖果嗎?」她問道。

「不錯。」

他的語氣僵硬,好像在承認殺人。因為他不想討論過去,所以可玲審視著小村莊,嘗試想像小麥格在街上跑來跑去的情景。然後她皺起眉頭。「許多門上都系著黑色緞帶。」

「艾柏頓公爵在昨天去世。」

她瞪著他,確定她一定听錯了。「你父親在昨天去世,你卻只字未提?」

「沒有什麼好說的。」他仍然瞪著窗外,臉孔僵硬如花崗岩。

她回憶他在布魯塞爾時對他家人的評語,忍不住為他感覺心痛。他的手用力按住他們之間的座位,她用手掌包住他緊握的拳頭。「在這種時候,你仍然慷慨地協助我,令我更加感激。」

他沒有望著她,但是翻轉手心,用力握住她的。「正好相反,我才是應該感激的人。」

雖然他們倆都沒有再開口,他們的手仍然交握許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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